不第河山第231章 榜眼宿命
寅时的寒气还未散尽陈砚秋踏着晨露走进吏部架阁库时铁锁上的霜花正簌簌剥落。
他摸出赵明烛给的铜钥匙锁芯转动的声响惊醒了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这是庆历年间的老物件铃舌上刻着《锁院赋》的残句每当有官员私查档案就会无风自动。
架阁库的霉味里混着股奇特的腥甜陈砚秋的靴尖碾过地面青砖缝里渗出些暗红碎屑——是掺了朱砂的封泥残渣。
三排榆木架子上按《元丰官制》分门别类码着历年科举档案最里间的黑漆柜专存异常及第案。
他的手刚触到景佑四年的檀木匣突然被匣面阴刻的纹路刺得指尖发麻——那根本不是装饰花纹而是用磁粉填嵌的《镇魂咒》密文。
果然有古怪......陈砚秋用袖中磁石划过匣面粉末簌簌抖落时露出底下褐斑。
这不是寻常霉变是《洗冤录》记载的血沁要二十年以上才能浸透三层宣纸。
铜扣弹开的刹那七份黄麻纸卷宗自动摊开每份首页的榜眼朱印都在渗血——最新那滴正落在现任榜眼王珩的姓名上。
晨光透过高丽纸窗棂将卷宗上的水渍照得纤毫毕现。
陈砚秋的指尖抚过天圣五年榜眼刘邈的履历在赴任途中溺毙的批注处摸到凸起的蜡层。
他从发髻抽出银簪轻挑蜡皮下竟藏着半片鱼鳞——是岭南特产的鲛鱼鳞表面用针尖刻着《玉壶清话》里被删节的段落:凡代状元受厄者尸身必现鳞纹。
第二份卷宗突然无风自动。
明道二年榜眼崔谅的暴卒记录背面黏着片枯黄的梧桐叶——叶脉被药水蚀刻成《太乙雷公式》的避灾符。
陈砚秋的银簪刚触及叶柄整片叶子突然碎成齑粉露出底下用矾水写的两行小字:代承文昌劫骨销墨池寒。
字迹与父亲临终前写的绝笔一模一样。
库外传来打更声时陈砚秋正对着宝元元年榜眼苏舜钦的验尸格目皱眉。
这页纸明显比前后页厚实对着光能看到纸浆里嵌着黑丝——是《证类本草》记载的发蛊用枉死者的头发混入楮皮纸。
他的磁石扫过纸面那些黑丝突然扭结成《景佑刑统》里被撕毁的条款:凡中榜眼咒者验尸需查玉枕穴。
七任榜眼七种死法......陈砚秋的银簪挑开康定二年卷宗的火漆里面竟滑出半截断甲——是女子小指上的玳瑁护甲内侧刻着金明池三字。
这分明是去年端午宴上他亲眼见韩似道侍女戴过的物件。
断甲边缘沾着黑膏凑近闻竟是《和剂局方》禁用的定魄散。
最蹊跷的是庆历八年榜眼郑戬的任免文书。
朱批突发癫症处盖着礼部印印文却比正式官印多道暗纹——陈砚秋蘸唾沫抹过印泥显出家父私藏的《印鉴辨伪录》记载的韩氏暗记:一朵五瓣梅花。
文书夹层还藏着片蝉翼纱上面用磁粉写着《文昌度厄经》的残句:以七任榜眼骨为引可镇文脉三纪。
窗外传来乌鸦啼叫陈砚秋猛地合上卷宗。
七份死亡记录在案几上排成北斗状勺柄正指向北方辽国南京道的方位。
他摸出随身带的《绍圣九域图》指尖顺着这个方向划过——最终停在辽国南院大王府的位置那里用朱砂圈着座文昌阁。
原来如此......陈砚秋的银簪突然扎破指尖。
血珠滴在最新那份王珩的任命书上纸面立刻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是混入雄黄的隐形墨遇血则显。
这些纹路组成个微型星图文昌星位置钉着王珩的生辰八字而文曲星处赫然是陈砚秋自己的名字。
架阁库深处突然传来纸张翻动声。
陈砚秋闪到榆木架后看见个穿青袍的吏员正在偷换档案——那人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赫然纹着墨池会的三环标记。
待脚步声远去他窜到被翻动的柜前发现景佑四年科场舞弊案的卷宗被人抽走了关键几页。
残存页脚的装订孔里卡着半片没烧尽的黄表纸。
陈砚秋用银簪挑出这焦黄碎片对着光看见纸上残留的朱砂符——正是《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里的移灾符。
纸背还有褪色的字迹:代承文厄者需与祭品同生辰。
午时的钟声从开宝寺传来陈砚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随身带的《三命通会》飞快核对自己与王珩的八字——两人竟都是庚申年七月十五子时生这个时辰在《玉管照神局》里被称为鬼门开。
咔嚓一声架阁库的北窗突然洞开。
寒风卷着枯叶扑进来叶子在案几上拼出个危字。
陈砚秋的银簪射向窗棂却只钉住片飘落的纸灰——灰烬上隐约可见黜龙簿三字正是父亲临终前提到的禁忌之物。
他扑到窗前时只看见个穿朱色深衣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那人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铛与礼部侍郎韩似道每日把玩的一模一样。
铃铛坠着的流苏上粘着片新鲜的血迹——看颜色正是王珩昨夜吐出的靛蓝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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