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河山第510章 新忧与旧憾
秋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清溪馆的窗棂发出细密而连绵的声响如同无数蚕在啃噬桑叶也啃噬着陈砚秋本就所剩无几的宁静。
案头灯盏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他伏案疾书的侧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变幻不定。
他面前摊开着两份文书。
一份是誊写工整、即将封缄的奏章详细陈述了东林七子自焚事件的经过附上了《江宁七子陈情表》的抄本并谨慎地提及了现场发现的异常灰烬与可能存在外人煽动的疑点恳请朝廷派员彻查。
另一份则是他私人记录的笔记上面零散地写着观察到的线索、心中的推论以及与苏承恩传递消息的摘要。
“龙涎香…雨过天青锦…寄畅园…汴京特使郑元化…钱百万…漕运…海商…北边…” 这些词语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他用思维的丝线艰难地串联逐渐勾勒出一张庞大而危险的网络。
这张网络的中心似乎指向“清流社”中那股试图利用民怨、甚至不惜勾结外敌来搅乱时局、实现割据野心的激进力量。
东林七子的悲剧恐怕只是他们庞大棋局中有意落下的一枚血腥棋子。
“砰、砰、砰。
”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 门被推开柳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她将药碗轻轻放在书案一角目光扫过那封写好的奏章欲言又止。
“官人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
”她最终只是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砚秋放下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端起药碗。
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他仰头一饮而尽那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珂儿…睡下了?”他放下药碗问道。
“刚睡下。
”柳氏走到他身后伸出手力度适中地替他揉按着紧绷的肩颈“只是…今日在蒙学里又受了些委屈。
” 陈砚秋身体一僵:“怎么回事?” 柳氏叹了口气声音低柔却带着愤懑:“还能为何?不过是些捧高踩低的顽童听多了家中大人的闲言碎语便学舌起来说…说珂儿的爹爹在江宁惹了天大的麻烦是个‘灾星’带头孤立他抢了他的笔墨还…还推搡了他几下。
” 陈砚秋闭上眼胸口一阵刺痛仿佛能想象到幼子在那群官宦子弟中孤立无援、强忍着泪水的模样。
他这“灾星”之名如今怕是已传遍了江宁官场。
自己身处漩涡中心连累家人也要承受这无端的歧视与压力。
“是我连累了你们。
”他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愧疚。
柳氏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揉按着语气却坚定了几分:“官人何必说这等话?既为夫妻自当同甘共苦。
妾身虽出身商贾却也懂得‘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只是…珂儿还小妾身实在担心…” 她没有说下去但陈砚秋明白她的担忧。
在这江宁地界他们势单力薄对手却隐藏在暗处权势熏天。
连孩童间的欺凌都透着风向的转变可见局势之险恶。
“放心吧”陈砚秋握住妻子放在他肩上的手那手微凉带着些许颤抖他用力握了握试图传递一丝暖意和力量“我会小心。
这奏章明日便设法递出去。
只要…只要朝廷能派人来查或许…” 他的话没有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希望渺茫。
汴京的反应通过赵明烛加密送来的私信他已大致知晓。
官家的漠然都堂的敷衍蔡京、王黼等人的态度…都预示着这封奏章前途多舛。
柳氏显然也明白她没有点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而道:“方才安福回来了说苏掌柜那边有了回信。
” 陈砚秋精神一振:“怎么说?” “苏掌柜确认那‘雨过天青’锦去岁江南织造局仅贡入京中二十匹除宫中用度外赏赐重臣不超过五指之数。
而流到江南的据他所知只有一匹被‘永昌绸缎庄’的钱百万以天价购得据说是为了讨好某位贵人。
”柳氏低声道“至于那龙涎香钱百万的府邸和…‘寄畅园’内确是常用此香。
” 线索再次清晰地指向了钱百万和寄畅园!而钱百万背后站着的是那位汴京特使郑元化! “另外”柳氏继续道“苏掌柜还提到近日江宁码头有钱家旗下的海船秘密卸货箱笼沉重守卫森严不似寻常丝绸茶叶。
他怀疑…可能与私运违禁之物甚至…与北边有关。
” 北边!陈砚秋的心猛地一沉。
郑元化在密谋中提到的“与北边联络”、“外力”难道指的就是这个?他们不仅要在内部搅风搅雨还妄图勾结外寇?! 一股冰寒的恐惧攫住了他。
若真如此这已非一城一地之祸而是关乎国运的滔天大罪!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书房内踱步雨水敲窗的声音此刻听来如同催命的鼓点。
愤怒、焦虑、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感觉自己就像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明明看到了前方巨大的漩涡和暗礁却无力改变航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连同船上的人被那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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