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河山第107章 赤衣审
黑水灌入喉咙时陈砚秋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激流裹挟着碎骨片打在身上像无数把钝刀刮过皮肤。
他死死抓住青铜棺椁的边缘指缝里卡进几片带着刻痕的指骨——那些凹凸的纹路拼起来竟是个残缺的温字。
薛冰蟾的璇玑匣在水中发出刺耳的蜂鸣。
匣体裂开数道细缝数十枚铜活字鱼贯而出在激流中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最末的摇光位活字突然迸裂露出里面藏着的金针——针尖刺破陈砚秋的指尖血珠刚渗出就被水流卷向漩涡深处的洞口。
跟着血走!薛冰蟾的声音隔着水波传来。
她的发带被冲散长发如水草般飘舞发丝间缠绕着几片桑皮纸纸上弭兵之会四字正在水中缓缓溶解。
陈砚秋蹬开棺椁顺着血珠指引的方向潜去。
水底洞口的宽度仅容一人通过边缘处密密麻麻刻着历代年份最近的是庆历四年冬。
当他的肩膀挤过洞口时尖锐的岩石刮开了衣衫露出后背尚未痊愈的墨池九窍刺青——此刻那些线条正在发烫尤其是池字的三个点灼热感直透骨髓。
洞内突然变得空旷。
陈砚秋的头刚露出水面就听见铁链晃动的哗啦声。
幽蓝色的磷火漂浮在穹顶照亮了这个地下石窟——七根青铜柱呈环形矗立每根柱上都锁着具干尸它们的肋骨被剖开露出里面刻满经文的脊椎骨。
正中央的石台上坐着个穿朱衣的骷髅膝上横着把锈迹斑斑的铡刀。
景佑三年的七十六位同考官。
赵明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不知何时也潜了进来湿透的官袍滴着血水异色瞳孔在磷火中妖异非常当年他们用这把铡刀处决舞弊考生后来被冤魂反噬骨头成了第一批真题引。
薛冰蟾爬上岸拧开发髻里的机关。
一枚玉坠落入掌心雕的正是朱衣判官像——与芸香阁铜像一模一样只是判官的脸换成了温如珏的面容。
她将玉坠按在中央石台上骷髅手中的铡刀突然锵地抬起刀口露出张卷轴。
今科真题引的本体。
赵明烛的指甲划过卷轴边缘用三百四十九人的心头血写成。
卷轴展开的刹那石窟剧烈震动。
陈砚秋看见轴心上并非文字而是由血丝组成的活地图——汴京的街巷河道纤毫毕现七个光点正在移动:国子监、洗墨池、温府、芸香阁、赵明烛别院、皇城司大牢...以及他们此刻所在的石窟。
每个光点都延伸出血线最终汇聚到皇城西南角的礼部贡院。
七窍已现。
赵明烛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滴在卷轴上。
血珠诡异地流向礼部贡院的位置在建筑平面图上形成个冤字温如珏今晚要在贡院开'朱衣宴'。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自动解体。
零件在水洼里拼出个微缩贡院模型明远楼的位置插着根金针——针尖上挑着片蜡皮正是从周砚奴身上剥落的那块。
当陈砚秋将铜号牌放在模型旁时牌背的沟渠图突然立体浮现显示出条通往贡院地下的密道。
丑时三刻。
赵明烛的琉璃笔碎片在掌心排列成漏刻形状真题引会在那时现世。
石窟顶部突然渗下水滴。
陈砚秋抬头看见磷火映照出的钟乳石群中垂挂着七具新鲜尸体——都穿着礼部差役的服饰胸口有个烧焦的礼字。
最年轻的那个还在抽搐手指间攥着半张焦黄的《进士题名录》。
温如珏在清场。
薛冰蟾翻过尸体露出后背的刺青——是幅墨池图池底沉着个小小的朱衣判官像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题奴专门负责在真题引上做记号。
陈砚秋摸向怀中取出那半片从温府带出的金箔。
磷火下可见箔面除了弭兵之会的题目边缘还有排针眼大的小孔——对着光源看这些孔洞组成了礼部贡院的布局图其中誊录所的方位被朱砂点了红点。
走水道。
赵明烛突然扒开一具干尸的胸腔取出根刻满符文的肋骨这是'冤骨钥'能开贡院地牢。
肋骨断裂的脆响在石窟内回荡。
当最后半截骨头被抽出时七根青铜柱突然同时倾斜锁链哗啦啦地绞紧将那些干尸的脊椎骨生生扯断。
骨茬刺破腐朽的官服露出里面金线绣的姓氏——全是景佑年间参与骨笺案的考官。
地下水突然开始退去。
陈砚秋的铜号牌变得滚烫牌面甲申冬字号四字融化重组变成景佑三年冤五个血字。
退去的黑水在石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是七条蜿蜒的沟渠最终都通向同一个方位:贡院号舍秋字区。
秋字号...薛冰蟾的指尖划过沟渠痕迹是周铁笔当年被锁的号舍。
赵明烛的异色瞳孔突然流出血泪。
他跪在石台前用那根冤骨钥刺破自己的掌心血滴在卷轴上立刻被吸收得无影无踪:真题引要饮够三百五十人的血才会完整。
他抬头看向陈砚秋最后一个是温如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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