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诡画师第11章 浊泪滴泉

孽镜台前引渴瓮静默如渊。

瓮身之上那无数张痛苦干渴的人面浮雕在轮回神光的流转下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冰冷的律动无声地扭曲、蠕动将万魂渴念的永恒哀嚎凝固成粗粝的陶纹。

瓮口翻涌的墨玉苦水每一次鼓胀都带起沉闷的“咕噜”声如同深渊巨兽永不满足的饥鸣浓烈的酒糟焦糊恶臭混合着业火硫磺与阴寒怨念沉甸甸地压在孽镜台周围。

林木生枯寂的身影端坐石座玉质鬼眼漠然凝视着身前混沌翻涌的孽镜。

镜中景象已从幽冥苦水滩那汪浑浊的“赎罪泉”与新魂啜饮的痛苦画面悄然切换——聚焦于阳间龟裂绝地老栓头村庄外那片布满裂纹的洼地。

镜中景象：村庄外那片曾因“尘埃之雨”而短暂湿润的洼地在持续酷热的炙烤下表面那层薄薄的湿泥早已干涸龟裂重新化为飞扬的尘土。

然而洼地最中心那块曾经被阿吉舔舐、被老栓头汲取湿泥的位置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洼地底部一块巨大的、布满风蚀痕迹的焦黑岩石根部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中正极其缓慢地渗出一滴浑浊的水珠！ 水珠并非清澈甘泉而是呈现出浑浊的土黄色如同稀释的泥浆。

它凝聚得极其艰难仿佛用尽了大地残存的所有力气每一分凝聚都伴随着岩石细微的呻吟。

许久才“嗒”的一声极其轻微地滴落在滚烫的、布满裂纹的洼地底部。

“滋……” 水珠瞬间被滚烫的沙土吞噬大半只留下一个迅速缩小的深色印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淡淡酒香？ 这香气混杂在浓重的土腥气中怪异而突兀。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并未停止！越来越多的浑浊水珠从岩石根部那条裂缝中极其缓慢、却异常执着地渗出、滴落！ 它们汇聚在洼地底部那个被水滴反复浸润的凹坑周围渐渐积少成多形成了一小洼浑浊的、散发着浓烈土腥气与淡淡酒糟气息的水洼！ 水洼不大仅有碗口大小水面浑浊不堪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显得污秽而诡异。

然而这汪浑浊的水洼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这片死寂绝地中残存的一丝微弱的生机！ 阿吉瘦小的身影如同警觉的幼兽第一个发现了洼地中心的异变。

他额头的血痂已经脱落留下一道粉色的新疤但干裂的嘴唇和深陷的眼窝依旧诉说着身体承受的干渴煎熬。

他踉跄着冲到水洼边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那浑浊的水色和怪异的气味所惊疑。

“爷爷！爷爷！有水了！真的有水了！”他嘶哑地喊着声音带着激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敢直接饮用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干枯的手指沾了一点浑浊的液体凑到鼻尖嗅了嗅。

浓烈的土腥气扑鼻而来夹杂着那股若有若无、令人不适的淡淡酒糟味。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法抗拒那深入骨髓的干渴伸出舌头极其小心地舔舐了一下指尖的液体。

“噗！”阿吉猛地吐了出来！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咸！如同浓缩的海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苦涩！ 涩！如同未熟的柿子刮擦着干裂的唇舌带来粗糙的刺痛感！ 酒气！那股淡淡的酒糟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一丝陈年的酸腐非但不解渴反而勾起一种莫名的烦躁与不适！ “咳咳…好难喝！”阿吉咳嗽着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这水远比他之前舔舐的湿泥更加难以下咽！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咸涩与不适感之后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湿润感极其缓慢地滑过他如同火烧般的喉咙！ 这感觉是如此微弱如同沙漠中的一滴露水根本无法缓解那滔天的干渴！ 但就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湿润”却如同最致命的诱惑瞬间点燃了他身体深处更疯狂的渴望！ 他强忍着口中的咸涩与不适再次俯下身用双手掬起一捧浑浊的泉水闭上眼睛猛地灌入口中！ “咕咚…咕咚…” 咸涩、粗糙、带着怪异酒气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胃部的翻江倒海！但紧随其后的是那一点点渗入干涸身体的湿润感！ 虽然伴随着灼烧般的咸涩感但这“湿润”却是真实的！它暂时压下了喉咙里那如同塞满火炭般的灼痛！ “爷爷！快！有水！虽然难喝但…但能解渴！”阿吉顾不上口中的不适急切地招呼着爷爷。

老栓头挣扎着爬过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汪浑浊的水洼。

他不再犹豫如同濒死的野兽将头埋入水中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咸涩与酒气带来的不适在久违的湿润感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浑浊的泉水滑过干裂的食道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一丝活着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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