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166章 水穷
黑暗。
粘稠的没有尽头的黑暗。
意识像沉在河底的石头一点点被淤泥包裹向下再向下。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坠落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刺痛从指尖传来细微却尖锐像针扎破了混沌的泡沫。
陈渡猛地吸进一口气呛咳起来肺里火辣辣地疼。
他睁开眼视野里是模糊的、晃动的黑暗。
身下是冰冷的石头水流没过他的小腿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缓慢地渗入麻木的大脑。
他动了动手指传来钻心的疼是之前抠挖祭坛石缝时受的伤。
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像是被拆开又勉强拼凑回去。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湿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勉强能分辨出这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洞穴河水从一端流入从另一端流出水位不高只到脚踝。
这里是哪里?那个白骨祭坛呢?厄眼虚影呢? 记忆如同破碎的浮冰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脑海——失控的仪式狂热的信徒核心石的碎裂还有……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以及厄眼虚影溃散前不甘的厉啸。
他成功了?至少暂时阻止了那个恐怖的仪式。
阿青……阿青怎么样了? 想到阿青他的心猛地一缩一种比身体疼痛更尖锐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记得最后看到她是在老闸口的洞口扒着岩石绝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必须出去!必须找到她! 他扶着岩壁艰难地站起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摸索着身上怀里的厄眼木牌和那块小玉还在黑石也还在但都变得冰冷沉寂仿佛只是普通的石头。
他沿着水流的方向踉跄前行。
洞穴不长很快到了出口。
外面是天光灰蒙蒙的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焦糊与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走出洞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河滩上。
运河在不远处奔流水面依旧浑浊但似乎平静了许多。
两岸的景象让他触目惊心。
原本的河岸线已经面目全非大片大片的土地塌陷形成新的陡崖和深坑。
树木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有的已经被泥石流掩埋了一半。
更远处原本依稀可见的村落轮廓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被淤泥和杂物覆盖的平地。
洪水退去留下的不是生机而是彻底的毁灭。
他沿着河滩往下游走脚步虚浮。
泥泞中不时能看到被冲毁的家具、碎裂的瓦罐、泡得发胀的牲畜尸体以及……人的尸体。
大多残缺不全被泥沙包裹面目模糊。
有些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五指深深抠进泥里。
死亡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铺陈在这片土地上。
陈渡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不敢想象阿青如果被卷入这样的洪流…… 走了约莫一里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河湾。
水流在这里变得平缓形成了一个回水区堆积着从上游冲下来的大量漂浮物——断木、杂草、破烂的渔网以及……更多的尸体。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狼藉突然定住了。
在几根交错的原木和一堆水草之间漂浮着一抹熟悉的、深蓝色的布料。
是阿青衣服的颜色! 他心脏骤停疯了一般冲了过去不顾齐膝深的淤泥和冰冷的河水踉跄着扑到那堆漂浮物前。
他颤抖着手拨开缠绕的水草和树枝。
不是阿青。
是一个穿着类似颜色衣服的陌生女子面孔肿胀青紫早已没了气息。
陈渡僵在原地巨大的失望和恐惧几乎将他击垮。
他无力地跪倒在泥水里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裤子。
“阿青……”他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像受伤的野兽。
就在他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河湾另一侧的芦苇丛中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几乎被水流声掩盖。
但陈渡听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他连滚带爬地冲过河湾拨开茂密枯黄的芦苇。
芦苇丛深处一片稍微干爽些的浅滩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正是阿青! 她浑身湿透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手臂上布满擦伤和淤青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她靠在芦苇杆上胸口剧烈起伏正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身体显得痛苦不堪。
她还活着! 陈渡冲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
“阿青!阿青!你怎么样?” 阿青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他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别说话别动!”陈渡声音发颤检查着她的伤势。
除了外伤她似乎还受了内伤可能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或者坠落的石块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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