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现春深第95章 一针一线绣尽命劫
周山湄蜷在床榻一角怀中紧搂着一个褪色殆尽的布偶。
那布偶针脚歪斜布料磨损只能依稀辨出是陆皓凝幼时的玩物。
她听见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在辨认出来人后戒备稍松却仍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茫然雾气。
“娘亲我给您梳头好不好?” 陆皓凝轻声细语从妆台上取来一把半旧的桃木梳。
周山湄迟疑片刻混沌的眼珠缓慢转动终于缓缓松开怀中的布偶顺从地侧过身去。
陆皓凝跪坐于娘亲身后指尖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松散的发髻。
苍白的长发如枯败的秋草般披散垂落梳齿划过时带起细碎无声的断发飘落在黯淡的床褥上。
她动作极轻生怕弄疼了娘亲每一梳落下都浸满了温柔与哀戚。
阳光自雕花窗棂斜斜透入将母女二人的身影拉长笼罩在一片静谧而脆弱的光晕之中。
梁策静默地伫立在门扉之侧目光沉凝地注视着这幅画面未曾出声惊扰这片刻的宁寂。
“殿下想听听我娘亲的故事吗?” 陆皓凝忽然开口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阳光里沉睡的尘埃或是惊醒了娘亲混沌意识中仅存的一点清明。
她的指尖在周山湄稀疏的发间灵巧穿梭熟练地挽起一个简洁却齐整的发髻。
梁策闻言举步从容入内在离她三步之遥处站定身影融入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愿闻其详。
” 陆皓凝抬手取过妆台上一支素银簪子轻轻簪入发髻将其固定。
铜镜昏黄的镜面映出周山湄枯槁的面容如同隔着一层岁月的薄纱。
她的指尖轻柔地拂过娘亲鬓边刺目的霜白动作带着无尽的怜惜。
恍惚间日光流转那干枯的发丝仿佛在那一瞬被注入了生机泛起了乌黑莹润的光泽。
镜面似乎也荡漾开来其中憔悴的妇人影像渐渐淡去变回了十九年前那个情窦初开眉眼鲜活的少女。
那年的金陵城春光融融正是梨花如雪的时节。
彼时的周山湄尚不是这深宅大院里寂寂无名的“周姨娘”。
她只是秦淮河畔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凭着在绣坊里接些零活计换取微薄银钱维系着清贫却尚算安宁的岁月。
她的绣工极好十指春风尤擅绣梨花。
银针起落彩线穿梭间那花瓣便层层叠叠地绽放在素缎之上。
莹白如雪蕊心嫩黄针脚细密得仿佛将春日枝头最清灵的一支梨花锁进丝帛里。
那日清晨周山湄照例早早来到绣坊将昨日未完成的绣绷稳稳架在临窗的绣架上。
晨光如一层柔纱漫过窗棂映得她指间捻着的那枚银针寒芒点点也勾勒出她专注柔美的侧影。
她抿着淡色的唇全神贯注针尖精准地刺入素白软缎牵引着丝线细细描绘一朵半绽的梨蕊。
每一针落下都像是小心翼翼地捕捉并封存一缕稍纵即逝的春光。
“这梨花绣得倒有几分意思。
” 蓦然响起的男声惊得周山湄指尖一颤银针猝然刺破指腹。
一滴殷红血珠瞬间沁出不偏不倚正正滴落在缎面那瓣素白的花蕊上晕开一点刺目的朱砂。
她倏然抬首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的绣架之前正俯身饶有兴味地端详着她的绣品。
那人眉目如刀削般锋利眸光流转间自带一股疏狂之气腰间悬着一块质地上乘的蟠螭纹玉佩。
一看便知是身份不凡的富贵公子。
“公子擅闯女子绣坊未免太过失礼。
” 周山湄蹙紧秀眉将刺痛的指尖含入口中声音因含怒而微微发颤。
那男子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倨傲的笑意。
“失礼?本公子不过是路过此地被姑娘这精妙的绣工吸引驻足一观罢了。
” 话音刚落绣坊外陡然响起一阵急促杂沓的脚步声与高声呼喝。
男子神色骤变方才的闲适荡然无存。
未等周山湄反应过来他已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强拉硬扯地拖到绣架后高大的屏风暗影里。
“你——” “嘘别出声。
” 男子一手紧紧捂住她的口鼻另一条手臂则牢牢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死死禁锢在自己怀中动弹不得。
陌生男子温热的气息毫无遮拦地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与颈侧激起一阵莫名的战栗。
周山湄惊怒交加正欲奋力挣扎却听外面有人厉声高喊。
“那姓陆的往这边跑了!快追!莫让他逃了!” 她浑身一僵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人竟是在被人追捕。
纷乱的脚步声与呼喝声由近及远渐渐消散在长街尽头四周重归寂静。
男子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些许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情势所迫冒犯姑娘实非得已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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