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孤臣从科举到定鼎四海第150章 寅时的梆子
寅时的梆子还在巷口回荡沈砚秋已将最后一道火漆按在密信上。
蜡油沿着青石案桌的裂缝流淌凝固成血痂般的印记。
窗外传来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是徐府派来的马车到了。
米脂来的那两个乡勇天没亮就往永定门去了。
苏清鸢将烘暖的官袍递过来袖口处新缝的暗袋鼓囊囊的按你的吩咐把林姑娘配的伤药分了三份最烈的金疮药缝在夹层里。
沈砚秋指尖抚过官袍补服上的鸂鶒纹这代表六品主事的禽鸟绣得格外精细羽翼却被他无意间攥出褶皱。
他想起昨日驿卒送来的军报上周老憨歪扭字迹间混着的血点忽然将官袍翻面用裁纸刀在内衬划开寸许开口。
这是?林墨雪正收拾药箱见状递来一包褐色粉末。
阉党既然在户部等着总得备些见面礼。
他将粉末仔细塞进衣缝针脚穿梭时想起米脂妇人缝制冬衣的手法若有人要搜身先让他们尝尝西域狼毒草的滋味。
晨雾漫进客房三封书信在案头列成阵势。
给周老憨的密信用米脂暗语写着暂弃军屯专剿流匪;给巡按御史的公文盖着延安府同知官印;最厚那封递往徐府的私信里却夹着恩科策论中关于清丈皇庄田亩的残页。
当真要动皇庄?苏清鸢瞥见残页内容研墨的手顿了顿朱常浩正愁找不到把柄... 徐阁老昨日让书童传话说陛下近来常翻《鱼鳞图册》。
沈砚秋将田黄石印章按在火漆上我们便送场及时雨。
马车驶过结霜的御道时他看见崔应元府上的家丁蹲在巷口吃朝食热雾里扫来的目光像淬毒的针。
车夫突然扬鞭加速在转角处与某架青帷小轿擦肩而过轿帘翻飞间露出半张敷粉的脸——是钱谦益的门生。
东林党也坐不住了。
林墨雪从药箱夹层抽出张名帖今早药铺伙计送来的说是钱府老夫人要问诊。
沈砚秋用名帖边缘拨开车窗冰花望见户部衙门的黑漆大门在晨光里洞开像巨兽苏醒的咽喉。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那本《农政全书》将徐光启亲笔批注的番麦宜辽那页撕下塞进苏清鸢正在整理的账册。
若我今日申时未归带着这个去通政司找郑郎中。
他声音压得极低就说是我在米脂试种新作物的记录。
马车在户部衙前停稳时露水正从鸱吻脊兽上滴落。
他刚踏下车辕就听见阴阳怪气的笑:沈主事真是勤勉卯时未到就来点卯? 崔应元捧着暖炉立在石阶上孔雀补子沾着未抖净的雪屑。
几个书吏抱着账册鱼贯而出最前面那人怀里的浙江盐课簿册封面赫然沾着墨渍——那是沈砚秋昨夜特意泼洒的标记。
下官初来乍到理当早些熟悉公务。
沈砚秋拱手时官袍窸窣内衬的狼毒草粉末发出细响。
他目光扫过廊下抱臂观望的东林党人忽然抬高声量:何况浙江清吏司去岁盐课亏空三十万两总要尽快厘清。
阶前霎时寂静连扫雪杂役都停了动作。
崔应元脸上笑容僵住暖炉铜盖地弹开:沈主事消息倒是灵通... 昨夜整理卷宗时偶然得见。
沈砚秋从袖中抽出一本蓝皮簿子扉页钤着翰林院编修私印——那是徐光启门生今早刚送来的倒是崔郎中掌着浙江盐课多年想必早有对策? 雪粒忽然密集起来砸在众人官帽上沙沙作响。
东林党人群里有个青袍官员轻咳一声沈砚秋记得那是钱谦益的侄女婿。
就在这片刻寂静中他忽然从怀里取出份誊抄的《西北边防策》径直走向廊下东林众人。
晚辈在陕西时曾见边军以盐易马其中关节或可参详...他说话时刻意侧对崔应元将抄本递给那青袍官员钱侍郎若得闲指点下官感激不尽。
崔应元猛地摔下暖炉炭火在雪地里滋滋作响。
但不等他开口衙门内突然传来唱名:浙江清吏司主事沈砚秋——即刻整理盐课旧档巳时初刻面圣奏对! 众人愕然望向宫城方向连东林党人都露出惊疑。
沈砚秋抚平官袍褶皱指尖在内衬裂缝处停留一瞬。
他想起离陕时老农塞进行囊的糜子饼忽然觉得这身鸂鶒补服重若铁甲。
下官领命。
他朝宣旨太监躬身转身时对崔应元浅浅一笑崔郎中可否借浙江盐引票样一观? 晨光终于刺破云层照见户部廊下新旧的积雪。
沈砚秋踏着影影绰绰的光斑走向档案库身后留下两排清晰的脚印——左浅右深如同他此刻踩着的朝堂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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