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桢记第371章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卷首语 《大吴盐法考》载:盐引者国之血脉也。
脉正则商通脉乱则国殆。
德佑十五年孟春谢渊的狼毫悬在两淮盐运司账册上方墨影倒映着 纳马数 栏的猩红批注那不是国库充盈的喜色而是官制溃烂的脓血 —— 晋商纳马比《开中则例》少六成批红处的镇刑司旧印正在国法的伤口上撒盐。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巳初刻两淮盐运司的楠木账箱在驿馆案头打开谢渊的勘合符刚触到第三册账页晋商泰和号 的纳马记录便让他笔尖一滞:《开中则例》卷五载 他的指腹划过 纳马二十匹 的批红上引需纳战马三十匹 目光扫过十二家晋商竟无一家足数。
林缚捧着《则例抄本》比对发现 纳马数 栏的墨色比旁栏深三分:大人 他指着 泰 字起笔此乃镇刑司硫黄墨 翻开《文房墨谱》与马政司密牍同款。
谢渊的勘合符扫过批红显形出底层的飞鹰纹 —— 镇刑司五年前的旧印暗记。
掌印官捧来《镇刑司印玺录》谢渊比对发现批红所用的 镇刑司关防印应在泰昌帝驾崩后废止:德佑元年定例 他敲着典籍第二卷先皇遗诏明言 指节落在 旧印三月必毁 的朱批此印却用了五年。
印泥化验结果更触目惊心:含涿州卤砂七成 医正的声音发颤与泰昌朝遗诏印泥 顿了顿成分一致。
谢渊的目光骤冷遗诏印泥本应随先皇灵柩入葬此刻却在盐引批红中重现。
账册末页的页脚有人用极小的字记着:泰和号马七成入瓦剌。
谢渊的勘合符扫过显形出瓦剌文 七月交割—— 与三年前马政司密牍的暗码相同。
他忽然想起萧枫的急报瓦剌今夏的战马补给恰与账册缺额吻合。
未时户部侍郎王琼的青呢小轿停在驿馆侧门袖中露出的半幅素帕上绣着与账册相同的飞鹰纹。
谢大人 他的声音压过檐角铜铃泰昌朝改的则例 目光扫过案头账册用的是先皇遗诏同款印泥。
谢渊的勘合符暗扣轻响素帕的飞鹰纹与镇刑司暗桩的标记一致:王大人 他的指尖划过《遗诏副本》遗诏明言 ' 盐引纳马不得减 ' 望向对方骤然绷紧的袖口为何账册批红 顿了顿全用旧印? 王琼的袖中滑落半片纸角谢渊眼尖瞥见 泰和号三成 的字样。
林缚借整理茶盏之机捡起发现是镇刑司的分赃清单花押与王琼的签批如出一辙。
大人 他低声道这是泰昌朝旧案的漏网之鱼。
王琼的耳尖微不可察地发红:谢大人明鉴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扣当年改则例 声音发颤也是为了商民两便... 话未说完驿馆外突然传来镇刑司缇骑的马蹄声。
谢渊命人暗查王琼的官印发现印盒底层藏着半罐卤砂:《矿物入贡制》载 他敲着验单涿州卤砂 目光钉在对方骤然惨白的脸上非诏狱署不得私用。
王琼的玉带扣当啷坠地露出底下的五瓣花烙 —— 镇刑司的专属印记。
谢渊调取泰昌朝《开中则例修正案》发现 纳马数减六成 的条款旁有镇刑司经历的签批:边军缺马商民难负。
他的指节敲在泛黄的纸页上:泰和号的商队 望向窗外何曾难负? 林缚呈上《商队马籍》泰和号的战马记录停在德佑二年:此后六年 他的声音低沉再无一匹战马入边 指向账册的 纳马数有的只是硫黄墨写的空文。
掌印官的证词更令人心惊:泰昌帝宾天夜 他跪在《印玺销毁册》前镇刑司王经历 声音哽咽持遗诏逼盖旧印 指向谢渊手中的账册说这是... 先皇遗愿。
谢渊望着销毁册上的伪造花押终于明白:镇刑司早在泰昌朝就篡改遗诏用先皇的印泥行通敌的勾当。
账册上的每道批红都是对先皇的亵渎对国法的践踏。
玄夜卫在泰和号商栈搜出与账册同款的硫黄墨密约用瓦剌文写着:盐引换马每引折银七两镇刑司抽其二。
谢渊的勘合符扫过显形出三个花押:王琼、镇刑司李富、忠勇侯萧忠 —— 泰昌朝的铁三角。
谢渊亲查盐运司银库发现 商税盈余 的账册与实物不符银锭底部的双狮纹正是忠勇侯府的标记:每道缺额盐引 他敲着银锭都是边军的血肉。
库吏的供词牵出更大的网:泰和号的商队 他指着账本上的暗记每次纳马 顿了顿只牵来老弱病马 声音发颤剩下的 指向北方都卖给了瓦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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